他为了给小妾治病，将我们抱养的孩子投进了炼丹炉。

但他却不知，那是他大哥的遗腹子。

他还不知，他早年练功走火入魔，阳脉崩断，早已不育。

他亲手杀害的孩子，是他们穆家唯一的后嗣。

他以“无子”的七出之罪休了我，我笑道：“好啊，我会改嫁，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不育！”

1

炼丹阁中，炉火如海。

我挣扎着扑上前，却被两个仆人死死按住，手臂传来钝痛。

我咬牙怒吼：“穆青彦，你疯了吗？！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他未回头，只冷冷吩咐：“按住她，别让她坏了姝姝的丹。”

他说的“她”，是白姝。

他的小妾，此刻病入膏肓，神魂崩散。

他不知从哪个邪医那里听来的，以童子血躯入炉炼丹，不论何疾，皆可续命。

而他，自然就盯上了我们“抱养”的孩子。

我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炉前，怀里抱着那个还在轻声哭啼的孩子。

那是我养了一年的孩子，我每日为他熬药、洗澡、缝衣、哄睡，他学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娘”。

穆青彦却像是抱着一件冷冰冰的药材，眼中没有一丝怜惜。

我嘶声喊：“他才一岁！他是无辜的！”

穆青彦终于回头，眼神如刀：“姝姝伤得这么重，你竟然见死不救！对得起你们药族的祖训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没有一个大夫，会牺牲无辜之人的命来救另一个人的命！”

他冷笑一声：“可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人的命，比姝姝更重要。”

那一刻，我几乎听见心口碎裂的声音。

为了孩子，我跪在了地上，“求求你，那也是你的孩子！想想他叫你爹爹的时候吧！你不也很开心吗？”

“他不是——”他却嗤笑一声，语气冷得让我背脊发寒：“他只是你从山下捡来的孤儿罢了，用来续命——最合适不过。”

我急了，只有说出真相：“那是你哥——”

话音还未落，他猛地抬手，孩子被他高高抛起——

“轰！！！”

火光乍燃，灵火灼天，炼丹炉盖应声闭合。

“不要！！！”

火光中，我看见孩子最后一眼，睁着哭红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微张。

我眼前瞬间一片空白，只听见那孩子临死前最后一声啼哭，如同利针刺穿我的耳膜。

那一刻，我心脏像被活生生撕裂。

然后，眼前一黑，我昏死了过去。

穆青彦，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你哥哥唯一的血脉，也是你们穆家唯一的后嗣。

你却为了一个小妾，亲手将他送进了炉火里。

2

醒来时，我已躺在卧房的软塌上，头昏目眩，双手冰冷，像从噩梦中醒来。

可梦未醒，现实比梦还要冷。

孩子不在了。

我的阿迟，真的不在了。

那一炉火，把我的孩子、我的心、我的命，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门突然被人推开。

白姝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姐姐醒了？太好了，我还怕你承受不住呢。”

我缓缓抬头，看见白姝起死回生，只恨不得杀了她。

她走到我床前，低头望着我，眼神却带着胜利与怜悯交织的恶意。

“姐姐真是个好人，为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肯送去丹炉，啧啧……姝姝真是感动得想哭啊。”

我嘴唇干裂，声音嘶哑：“那是我的命，是我用命换来的孩子……”

她冷笑一声，“一个野种罢了，又不是亲生的，姐姐何必如此较真呢？”

我瞳孔一震。

白姝忽地弯腰，轻轻在我耳边低语：“你知道吗？彦哥哥说了，等我调养好身子，就扶我做正妻。你啊，还是识趣点，自己退位吧。”

我猛地起身，胸腔里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就在此时，穆青彦突然推门而入，神色沉郁。

白姝眼眸一转，瞬间泪水盈睫，扑进他怀里。

“彦哥哥……姐姐她骂我……说是我害死了孩子……她还说要我偿命……”

穆青彦脸色瞬间大变，冲过来对我怒吼：“沈姒音！你到底要不要脸？！姝姝刚醒，你就想要害她？”

我淡淡开口，“你要是怕我害她，就跟我和离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怒极反笑：“你说什么？你想离开我？”

我抬眸直视他，语气平静：“是。我不想和一个为了给小妾续命，把我孩子扔进火炉的人，再过哪怕一天。”

穆青彦的脸顿时阴沉得吓人，声音低得像要咬人：“离了我，你有什么脸回娘家？”

我一字一句：“我自有谋生之法，不必你操心。”

他忽然冷笑起来，转身坐下，换了副商量的口气：“为了你父母的颜面，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你是药族出身，医术不差，只要你还像从前一样好好伺候公婆，给他们调养身子，我不会为难你。”

“穆夫人的位置，还是你的。”

“但若你还要继续闹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一刻，我终于看明白了。

原来这些年，他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免费的大夫。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照顾他父母身体的工具人而已。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我罢了。

“我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想。”

他们说完就走了，我却坐在床边良久。

夜幕缓缓降临。

夜深人静后，我缓缓起身，收拾了一个行囊，带了些换洗衣物和一把老梳子。

然后，我披上斗篷，悄悄穿过长廊，走向丹阁。

我跪在炼丹阁的灰烬前，徒手一寸寸拨开。

指甲被烧焦的灰渣刮破，血渍混进炭灰中，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我只想找到它。

终于，在天破晓之时，我摸到那块布。

它烧得焦黑，边角还带着金线，那是我妹妹亲手一针一线绣的护心符。

没错，阿迟不仅是穆青彦大哥的儿子。

还是我妹妹的孩子。

我的亲外甥。

我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晚上。

妹妹死前，靠在我怀里，眼角含泪。

“姐姐……这是我和青垠的孩子……青垠已经死了，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了……求你……替我，养大他……”

我答应她了。

我发誓要护着他一生。

可如今呢？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被亲叔叔送进炉火——亲手杀死，只为续命一个贱人！

我抱着那块焦黑护符，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浑身都在颤抖。

阿迟，我终于来接你回家了。

是娘错了，是娘没有护住你。

但我发誓，我会亲手给你报仇的！

3

翻墙跳出去的那一刻，穆青彦带着一群人围在了我的面前。

他黑着脸，先是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然后才带着冰冷的笑意问我：“还跑吗？”

我看着他，并无惧怕，“我已经给娘家飞鸽传信了，我们不离也得离。”

“很好！那我就先休了你！”他一把拽住我手腕，不分由说地将我拖至祠堂大殿。

那里早已聚满人，穆家长老、宗亲、甚至白姝也端坐在下首，眉目柔顺，宛如无辜。

穆青彦当着众人，写下一封休书。

“沈姒音，无子、不贤、心怀嫉妒，屡次谋害妾室，我穆青彦，自今日起，与你断绝夫妻之情！”

他这一纸休书，写得斩钉截铁，连一丝余地都不留。

白姝眼中划过一抹快意，楚楚道：“姐姐，若不是你那日说要我偿命，青彦哥哥怎舍得对你这样？姐姐，你好狠的心……”

一瞬间，群情激愤，满堂哗然。

有人骂我毒妇，有人痛骂我断子绝孙，白姝装出惊恐模样，躲在穆青彦怀里，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全是怜惜。

我却忽然笑了。

我走上前，平静接过那封休书，抬眸扫视全场：“‘无子’？”

我顿了顿，字字清晰：“你们可知，为何我五年无子？”

大殿寂静。

“是他——穆青彦身患隐疾，阳虚不育，新婚第一夜，我就把过他的脉，知他此生注定无后。”

轰的一声，众人炸了锅。

“你放屁！”穆青彦面色青黑，扬手一巴掌扇来。

“啪！”我闪避未及，生生接下这一巴掌，嘴角溢血。

他怒吼：“信口雌黄！从未有大夫说我有隐疾——”

“需要别的大夫吗？我就是药族族长的嫡长女！”我冷冷回视他，“你难道忘了，你十六岁练功走火入魔，阳脉崩断，从那时起，你这辈子就不可能有孩子了！”

“因为你是穆少主，我才给你留了颜面。这么多年，我一直给你做药膳，希望能为你调理。”我平静如水，“但你休我，还要说我‘无子’，那就别怪我把话挑明。”

气氛炸裂。

4

穆青彦额角青筋暴起，抬手就想打我。

忽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彦哥哥，不必理她……你别气坏了身子。”

白姝缓缓走出，捂着小腹，神情委屈又坚定：“我……我已有你的骨肉，她说你无子，根本就是在污蔑你，想给穆家抹黑而已。”

全场哗然！

穆青彦瞬间喜上眉梢，激动得手都在抖：“殊姝，你……你说真的？”

白姝轻轻点头：“真的，脉象已有两月，师父刚刚诊过。”

长老们一片欢腾。

“恭喜少主，喜得麟儿！”

“白姑娘果然是穆家福星！”

公婆上前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孩子，你要好好养胎，只要生下男孩，你将来就是穆家正妻、宗门主母！”

我站在原地，被围观羞辱。

白姝倚在他怀里，望向我，眼神温柔地虚伪：“姐姐，明明就是你不育，怎么能仗着自己是药族的人，污蔑彦哥哥？明明就是你配不上他……”

我冷笑，走上前。

“好一个‘配不上’。”

“你说你怀了他的孩子……那我就在这儿发誓：我会在一年内，嫁人、生子。到时候，谁有后，谁无子，自有真相。”

祠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白姝脸色惨白。

穆青彦脸色铁青。

我看着他们，嗓音平稳如水。

“既然你们喜欢羞辱人，那也别怕被打脸。”

“我会让你们，亲手吞下你们今日的笑。”

“你敢改嫁？！”穆青彦怒吼，“你再嫁，是羞辱我穆家门楣，是败坏你自身名声——”

“你杀我孩子时，有没有想过我？”我咬牙逼视他，“你要休我，有没有顾及我的脸面？”

他忽然拔剑，杀意暴涨！

“那就别嫁了，我今日，便杀了你！”

剑气扑面而来！

可那一剑，还没落下，忽地一道掌风破空而来！

“轰！”

一道掌风从天而降，劈飞了穆青彦！

穆青彦重重被震飞出去，撞在祠堂大柱上，嘴角溢血。

“谁敢动我长姐？！先问过我答不答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