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养老院当志愿者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和桂花的味道，

这是我踏进敬老院第一天的记忆。

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

我遇见了最真实的生死，

最深刻的孤独，

也收获了最珍贵的温暖。

一个暑假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也让我明白——陪伴的意义有多么动人。

第一章：意外降临的使命

电话铃声在宿舍里刺耳地响起。

“李晴，你的志愿服务申请通过了。明天上午八点，市敬老院报到。”

我愣住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7月15日，距离我递交申请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原本以为石沉大海的事情，居然在这个懒洋洋的夏日午后有了回音。

室友小雅从床上探出头：”你真的要去养老院?那里不是很压抑吗?”

“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报名。可能是因为社工专业的课程要求，也可能是想逃避暑假在家的无聊。更深层的原因，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第二天早上，我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站在敬老院门口。

这栋四层小楼比想象中要温馨。米黄色的外墙爬满了绿萝，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清晨的阳光透过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我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你就是李晴吧?”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笑容温和，”我是张院长。欢迎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

院长领我参观了整个敬老院。一楼是活动室和餐厅，二楼三楼是老人们的房间，四楼是工作人员宿舍。我的房间就在四楼最西边，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桂花树。

“这里住着四十三位老人。”院长边走边介绍，”年龄最大的九十二岁，最小的也有七十五岁。他们都是好人，只是需要多一些陪伴。”

我们走过二楼的走廊时，我看见一位老奶奶坐在房间门口，安静地望着窗外。她穿着浅蓝色的开衫，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侧脸线条依然优雅。

“那是王奶奶。”院长压低声音，”退休前是音乐老师，很有文化。不过最近话变少了，你多陪陪她吧。”

王奶奶似乎感觉到我们在看她，转过头来。她的眼睛很亮，但里面藏着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

我朝她笑了笑。她也笑了，然后又转头望向窗外。

第二章：沉默中的歌声

王奶奶成了我的第一个”任务”。

院长说她最近不太愿意说话，连饭都吃得很少。我需要每天陪她聊天，鼓励她参加活动。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天，我敲门进入她的房间。

“王奶奶，我是新来的志愿者李晴。”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亲切，”您在看什么呢?”

她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相册。听到我的声音，她抬起头，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翻看相册。

我走近一些，看见相册里贴着许多黑白照片。有穿着学生制服的年轻女孩，有在钢琴前微笑的女人，还有一张全家福——王奶奶、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

“这是您的家人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王奶奶的手停在那张全家福上，没有回答。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她一起沉默。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斑。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下午，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起院长说她是音乐老师，也许音乐能让她开口。

“王奶奶，我给您唱首歌好吗?”

她抬起头看我，眼中有一丝意外。

我清清嗓子，轻声唱起了《茉莉花》。这是我从小就会的歌，母亲经常在厨房里哼唱。我的声音不算好听，但很真诚。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

歌声在房间里轻柔地飘荡。我看见王奶奶的眼睛慢慢湿润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跟着哼唱。

唱完后，房间又陷入沉默。

忽然，王奶奶开口了：”你唱得像我年轻时的学生。”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温柔。

“我教了三十年音乐，最喜欢这首歌。”她继续说道，”我的学生们也喜欢。特别是小雯，她总是…”

说到这里，王奶奶停住了。她的眼神又变得遥远。

“小雯是谁?”我轻声问。

“我女儿。”王奶奶的声音更轻了，”她也会唱这首歌。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唱。”

我等她继续说下去，但她没有。她重新翻开相册，手指停在那个小女孩的照片上。

“她现在在哪里?”我问。

王奶奶摇摇头：”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眼中那种说不出的东西是什么——那是思念，是失望，是一种被时间磨蚀的痛。

第三章：洗脚的温度

一周后，我开始熟悉敬老院的生活节奏。

早上七点起床，帮助老人们洗漱、吃早饭。上午是活动时间，有人下棋，有人看电视，有人在院子里晒太阳。下午是午休时间，晚上有时会组织看电影或者唱歌。

我发现每个老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张爷爷是退休工人，喜欢下象棋，但总是输给李爷爷。赵奶奶爱织毛衣，一织就是一下午。宋爷爷话很少，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这天下午，院里组织卫生活动。我被分配到三楼，负责帮助行动不便的老人清洁身体。

走进301房间时，我看见一位老爷爷正艰难地脱袜子。他的手在发抖，袜子总是脱不下来。

“爷爷，我来帮您。”我走过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老爷爷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这是我的工作。”我蹲下身子，轻轻帮他脱掉袜子。

他的脚很瘦，皮肤干燥，指甲有些变形。我端来一盆温水，小心地帮他洗脚。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

“孩子，你不嫌弃吗?”老爷爷问，声音里有些哽咽。

“为什么要嫌弃?”我抬头看他，”您的脚很干净啊。”

老爷爷没说话，但我看见他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我用毛巾轻轻擦干他的脚，然后帮他穿上干净的袜子。

“我女儿十年没给我洗过脚了。”老爷爷忽然说道。

我的手停住了。

“她很忙，在外地工作。每年只回来一次，坐一会儿就走了。”老爷爷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听出其中的寂寞，”我不怪她，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我只是握了握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很粗糙，上面有许多老人斑。但握着它，我能感受到一种坚韧的温度。

“爷爷，您女儿一定很爱您。”我说，”只是她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老爷爷笑了笑：”小姑娘，你真善良。”

从那天开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陪伴的缺失，不是一天造成的，而是一天天积攒的沉默。每一次匆忙的告别，每一个推迟的电话，每一句”改天再说”，都在慢慢拉远彼此的距离。

第四章：生日里的误解

我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王奶奶。

她喜欢音乐，喜欢安静，偶尔会跟我聊起从前的学生。她说话时眼中会有光，但更多时候，她选择沉默。

七月底的一个下午，意外发生了。

我像往常一样去看她，发现她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握着一张纸条。她的表情很激动，眼中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王奶奶，您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反复看着那张纸条。我凑近一些，看清了上面的字：

“妈妈，生日快乐。工作太忙，不能回来陪您。改天一定补上。小雯。”

原来今天是王奶奶的生日。

“小雯要来了!”王奶奶兴奋地对我说，”她说生日快乐，她一定要来!”

我看着纸条，心里有些不安。上面明明写着”不能回来”，但王奶奶似乎只看到了”生日快乐”几个字。

“王奶奶，您再仔细看看…”我试图提醒她。

“她会来的!”王奶奶打断我，”她不会忘记我的生日!”

那天下午，王奶奶一直坐在窗边等待。她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梳理得很整齐，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我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只能陪着她一起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午三点，四点，五点…

王奶奶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开始频繁地看钟表，然后望向门口。

六点钟，该吃晚饭了。我轻声说：”王奶奶，我们先去吃饭吧。”

“不!”她忽然激动起来，”小雯还没来!她说了要来的!”

她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情绪越来越激动。

“她一定是路上堵车了!或者工作还没结束!”王奶奶自言自语，”她不会忘记的，不会的…”

我试图安慰她，但她听不进去。

七点，八点…

王奶奶仍然在等。她的眼中满含泪水，但还是不停地向门口张望。

九点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

“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她哭着问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瓷片散了一地，茶水溅到墙上。

护工闻声赶来，院长也来了。

“李晴，怎么回事?”院长的语气有些严厉。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能说：”王奶奶今天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可以摔东西?”院长皱着眉头，”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那一刻，我感到深深的挫败感。我以为自己已经和王奶奶建立了信任，但我什么也没能做到。

晚上，我独自坐在房间里反思。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也许我太天真了，以为陪伴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第二天，我查了一下日历，发现确实是王奶奶的生日。我悄悄下楼买了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

敲门进入她的房间时，我看见她又坐在窗边，表情空洞。

“王奶奶，生日快乐。”我把蛋糕放在她面前。

她看看蛋糕，又看看我，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知道小雯很忙。”她轻声说，”我知道她不会来。我只是…”

她没有说完，只是轻轻拉了拉我的手。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需要的不是女儿真的回来，而是有人记得她的生日，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我们一起吃了蛋糕。很甜，也很苦。

第五章：战地回响

我开始主动寻找与老人们交流的机会。

王奶奶的事情让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需要有人来倾听。

这天下午，我被安排帮助几位爷爷整理旧物。他们的房间里堆放着许多老旧的物品——旧书、旧衣服、旧照片，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这些都是宝贝。”张爷爷边整理边说，”虽然看起来破旧，但都有故事。”

我跟着他们一起整理，偶尔会听到一些有趣的往事。这本书是谁送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件衣服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突然，我在宋爷爷的箱子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封面已经破损，用胶带粘了好几层。我翻开第一页，看见工整的钢笔字：

“1951年3月，入朝作战第三天。雪很大，我们的脚都冻僵了…”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宋爷爷。他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

“宋爷爷，这是您写的日记吗?”

他转过头来，点了点头：”战地日记。那时候年轻，什么都想记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这本日记。里面记录着一个年轻士兵在异国他乡的所见所闻——寒冷的天气，艰苦的行军，战友的牺牲，还有对家乡的思念。

“我们连有一百二十个人，最后回来的只有三十七个。”宋爷爷平静地说，”我算是幸运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文字背后藏着太多的苦难和牺牲，是我这个年纪无法理解的沉重。

“宋爷爷，您能给我讲讲那时候的故事吗?”我诚恳地问。

他看着我，眼中有一丝意外。

“你真的想听?”

“当然想听。”

宋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讲述。

他说起雪夜行军时的艰辛，说起战友为了掩护他而牺牲的情景，说起收到家信时的激动，说起战争结束时的喜悦和悲伤。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见那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在遥远的战场上挥汗如雨。

“现在的孩子，愿意听我们讲过去的少了。”宋爷爷说完后，难得地笑了一下，”他们觉得我们老了，说的都是过时的事情。”

“不过时。”我认真地说，”这些都是历史，是我们应该记住的历史。”

宋爷爷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从那天开始，我经常去找宋爷爷聊天。他给我讲更多的战争故事，也讲退伍后的生活。我发现，他的沉默不是因为没话说，而是因为没人愿意听。

每个老人都是一本书，里面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而我们年轻人，常常忙着写自己的故事，忘记了去读这些珍贵的书。

第六章：光影中的回忆

八月的第一个周末，我提出了一个想法。

“院长，我想为老人们办一次露天电影夜。”

院长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些意外：”露天电影?”

“对，就在院子里放一些他们年轻时看过的老电影。”我已经想好了整个计划，”我可以借投影设备，准备小板凳，再买一些瓜子和花生。就像以前的露天电影院一样。”

院长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这个想法不错。你看着办吧。”

我兴奋地开始准备。先是联系设备，然后挑选电影。我选了几部经典老片：《铁道游击队》《英雄儿女》《庐山恋》《小花》。

消息传开后，老人们都很期待。

“好久没看电影了。”王奶奶说，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年轻时经常看露天电影。”张爷爷回忆道，”夏天的晚上，一家人搬着板凳去村头的打谷场，人山人海的。”

周六晚上，一切准备就绪。

院子里摆满了小板凳和折叠椅。投影幕布挂在墙上，投影仪已经调试好。我还准备了瓜子、花生和一些小点心。

七点半，老人们陆续来到院子里。

他们有的坐在板凳上，有的坐在轮椅里，有的干脆站着。月亮还没有升起，天空是深蓝色的，几颗星星已经开始闪烁。

桂花树上挂着几串小彩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摆。空气里飘着花香和瓜子的香味。

我选择先放《庐山恋》。

当熟悉的音乐响起时，我听见有人轻声说：”这首歌我会唱。”

随着剧情的展开，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有人跟着哼唱主题曲，有人小声讨论剧情，还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奶奶坐在我旁边，专注地看着屏幕。当男女主角在庐山上拥抱时，我看见她的眼中闪着泪光。

“那时候的爱情多纯真。”她轻声说。

第二部电影是《英雄儿女》。

当王成喊出”为了胜利，向我开炮”时，几位老爷爷都激动起来。我看见宋爷爷握紧了拳头，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好样的!”有人忍不住喝彩。

电影结束时，已经接近十点了。老人们都有些舍不得，纷纷说还想再看一部。

“下次再看吧。”我笑着说，”电影院不会关门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王奶奶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她睡得很安稳，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梦里，她还在轻声哼着《庐山恋》的主题曲。

“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赵奶奶感慨地说。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岁月如歌”。

这些老人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为了爱情而心跳加速，也曾经为了英雄而热血沸腾。岁月改变了他们的容貌，但没有改变他们内心的那份纯真。

月亮升起来了，银色的光辉洒在院子里。老人们慢慢散去，但笑声还在空气中回荡。

这是我在敬老院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第七章：习惯的力量

八月进入下旬，我的志愿服务即将结束。

我开始有意识地记录每一天的细节。王奶奶今天吃了几口饭，张爷爷又下了几盘棋，宋爷爷给我讲了什么新故事。

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在即将离别的时候，都变得珍贵起来。

老人们也开始习惯叫我”小晴姑娘”。

“小晴姑娘，帮我倒杯水。”

“小晴姑娘，你来看看这张照片。”

“小晴姑娘，今天电视上有你喜欢的节目。”

我也习惯了他们的唠叨和安静。习惯了张爷爷每天都要输给李爷爷的象棋，习惯了赵奶奶织了拆、拆了织的毛衣，习惯了宋爷爷坐在角落里沉默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我习惯了王奶奶每天下午的歌声。

自从那次露天电影之后，她开始重新唱歌。不是大声的演唱，而是轻声的哼唱。有时是《茉莉花》，有时是《庐山恋》，有时是我从未听过的老歌。

“小晴，你知道吗?”她对我说，”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唱歌了。声音老了，心也老了。但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感觉。”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在”服务”他们，而是在”陪伴”他们。

服务意味着我是施予者，他们是接受者。但陪伴是相互的，是平等的。我陪伴他们度过了一个夏天，他们也陪伴我成长了许多。

这些老人教会了我什么叫做坚韧。

张爷爷八十三岁了，每天还要自己洗衣服、整理房间。他说：”能动就不能停，一停就真的老了。”

他们教会了我什么叫做乐观。

李爷爷患有轻度的阿尔茨海默病，经常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但他总是笑呵呵的，说：”忘了就忘了，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们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感恩。

赵奶奶经常对我说：”小晴，你这么年轻，却愿意陪我们这些老家伙，真是太好了。我们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照顾。”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很感动。因为我知道，被照顾的人是我。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他们给了我一个安静的角落。在这个功利的社会，他们给了我最纯真的情感。

我开始明白，敬老院不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而是一个储存温暖的地方。

第八章：最后的拥抱

离别的日子还是来了。

八月三十日，我的志愿服务正式结束。

那天早上，我比往常醒得更早。天还没有完全亮，院子里很安静。我走到窗前，看着那棵桂花树。一个月前，我就是从这个窗户第一次看到它的。

现在，桂花还没有开，但我仿佛已经闻到了它的香味。

早饭后，老人们都知道我要走了。

张爷爷特意下了一盘棋给我看：”小晴，这是我下赢李爷爷的第一盘棋。以后没人给我加油了。”

赵奶奶送给我一双手套：”我织了一个夏天，终于织好了。秋天到了，你要保暖。”

宋爷爷递给我一张纸条：”我写了一首诗，送给你。”

我展开纸条，上面写着：

“青春如花正当时，不慕浮华慕真情。

愿君常怀慈悲心，人间处处有春风。”

字迹工整，笔力苍劲。我小心地把它折好，放进口袋里。

王奶奶最后出现。

她穿着那件浅蓝色的开衫，手里拿着一封信。她走到我面前，将信递给我。

“小晴，这是我写给你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是我今年最大的安慰。”

我接过信，感到手在颤抖。

“王奶奶…”我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她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母亲的拥抱，温暖而有力。我感到她在轻抚我的头发，就像母亲送女儿远行一样。

“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有空回来看看我们。”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院长开车送我到车站。路上，我一直回头看着敬老院的方向。

车站很嘈杂，人来人往。我找到候车座位坐下，拿出王奶奶的信。

信纸是淡粉色的，上面有她娟秀的字迹：

“亲爱的小晴：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知道你还年轻，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梦想要追求。我不会要求你一直陪着我们这些老人。

但我想告诉你，这个夏天，你给了我们太多的快乐。你的歌声，你的笑容，你的陪伴，都是珍贵的礼物。

我想起了我的女儿小雯。她小时候也像你一样，善良、活泼、充满爱心。但岁月改变了她，生活的压力让她变得匆忙。我不怪她，我只是想念那个会给我唱歌的小女孩。

你让我重新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听老人唠叨，愿意陪老人发呆，愿意给老人一个拥抱。

谢谢你，小晴。谢谢你让我的晚年有了新的色彩。

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为你祝福。愿你永远保持这份善良，永远拥有这份温暖。

你永远的朋友，

王淑华

2024年8月30日”

我看完信，眼泪模糊了视线。

火车进站了。我背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

从车窗向外望去，我看见远山如黛，云朵悠悠。这个夏天即将结束，但它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记，将伴随我一生。

我知道，我真的长大了。

不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是因为心灵的丰富。我学会了倾听，学会了陪伴，学会了在别人的故事中找到自己的意义。

火车启动了，载着我驶向未来。但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敬老院的那段经历都会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财富。

那里有我的王奶奶，有我的张爷爷，有我的宋爷爷…

有一群教会我爱与被爱的老人。

尾声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寄件人是王奶奶。包裹里有一张照片——露天电影那天晚上的合影，还有一张纸条：

“小晴，桂花开了，很香。我们都很想你。”

我把照片贴在宿舍的墙上。每当看到它，我就想起那个夏天，想起那些温暖的人，想起生命中最美好的陪伴。

那一刻，我决定改变专业方向，将来要做一名专业的养老服务工作者。

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成长，不是学会了如何获得，而是学会了如何给予。

而最好的给予，就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