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29日

吉林倔丫头!

吉林倔丫头!

作者: 五两
现实情感
大女主
草根
女性成长

“姥姥扔了我的书包骂‘赔钱货’,十六年后,我捏着北大的录取通知书站在她面前——‘看,您口中的废物,成了家里最出息的一个。

01

“砸你娘的,读尼玛啥书!赔钱货一个,早点嫁人得了!”

我十六岁那年的春天,姥姥一把抄起我的破旧书包,当着全家人的面儿狠狠摔在了泥泞的院子里。课本散了一地,我的奖状被泥水浸透,那一刻,我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俺叫林倔丫,大名林桂秋,村里人都叫我”小丫丫”。咱们东山村这地界,谁不知道俺是林家最不受待见的小孙女?为啥?就因为我投错了胎,长了副女娃儿的模样。

那个早晨,我把书本一张张从泥里捡起来,指甲缝全是黑泥,可我硬是一声没吭。姥姥站在门槛上,瘦巴巴的身子跟门框似的直挺挺,眼神里全是对我的不屑。

“丫头就是赔钱货,我当年要是能上学,也不至于…”姥姥没说完,转身进屋了,但那几个字像钉子似的扎在我心口。

我爹妈常年在哈尔滨打工,把我扔给姥姥带。姥姥七十多了,心里只认我那两个表哥。尤其是老表哥都上高中了,家里人跟过年似的稀罕,可到我这儿,就成了”浪费粮食的废物”。

“丫丫,别哭。”村里教书的李老师从村道上经过,看见我蹲在地上抹眼泪,”你这次期中考全校第一,县里要给你发奖学金呢。”

我抬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李老师,他们说丫头读书没用……”

“放屁!”李老师一拍大腿,破天荒地骂了脏话,”咱东北有句老话:倔种出好苗。你就是那倔种,懂不?”

我憋着一股气点点头,捡起最后一本被踩烂的数学书,心里那团火噌地一下窜到了嗓子眼儿。

俺这辈子,就是要跟这破命运犟上了!

02

“小丫,你再擦擦那桌子,角角落落地擦干净!”

九顺饭店的胖老板吼完,我扭干抹布使劲儿搓那油腻腻的桌子。我偷跑来镇上已经半个月了,给姥姥撂下话说去同学家复习功课,其实天天在这儿刷盘子、拖地板,一天十块钱。

手上的老茧磨破了又长,长了又磨破。我算计着,再干两个月,就能攒够下学期的学费和书本费。晚上睡觉,我偷偷把钱藏在内衣里,一张张叠得整整齐齐。

“林桂秋!你敢躲这儿干这个?”

二舅的声音炸雷似的在我背后响起,我手一哆嗦,抹布掉地上了。二舅醉醺醺的,眼睛瞪得老大。

“俺、俺就是想挣点学费……”

“挣个屁!一个闺女家,连饭都做不好,在这洗碗伺候人?丢不丢人!”二舅一把拽住我胳膊,”跟我回去!”

回村路上,二舅骑摩托车,我坐在后头,风呼呼地灌进脖子里,冷得我直哆嗦。

“二舅,我真的想上学。”

“丫头能干啥?你那俩表哥才是有出息的。你爹都攒不下钱,你能攒啥?认命吧!”

二舅的话像刀子扎我心口。到家后,姥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我不学好,学人家当外面的野丫头。我低着头,手心里攥着饭店老板最后给的五块钱工资,手心全是汗。

那晚,我偷偷爬起来,把五块钱和之前攒的一百多块藏在了土炕洞里,又掏出我写满分数的小本本,在最上面写:

“倔种,总有出头日。”

03

“听说了吗?林家那丫头,在镇上要饭去了!”

我刚从井边挑水回来,就听见大嘴婶子在村口嚼我舌根。她那嗓门,大概传遍了半个村。

“啥要饭呐!我在饭店干活挣钱!”我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水溅了大嘴婶一裤腿。

“呦,还挺横!”大嘴婶叉着腰,”你一个闺女家,离家出走,不是要饭是啥?咱村哪有女娃这么不知羞的!就算嫁人,谁家敢要这么个倔丫头?”

我气得脸通红:”俺不稀罕嫁人!俺要上大学!”

“噗!”村里人笑成一片,”上大学?你怎么不说你要当省长呢?”

我拎起水桶,水洒了一路,眼泪也差点掉下来,却被我硬憋回去了。村里的目光像刀子似的扎在我背上,我直着脖子走,愣是一步没慢。

回到家,姥姥正在用铡刀切猪草,看我回来也没抬头。我扔下水桶,正要回屋,忽然发现炕桌上有一本旧相册。

“那是啥?”我忍不住问。

姥姥抬眼瞟了一下:”你娘回来,翻出来的老照片。”

我好奇地翻开,竟看到一张年轻姑娘的照片,穿着蓝布衣裳,眉眼间透着倔强,跟我有几分相似。

“这是谁?”

“你姥姥我,年轻时候。”姥姥头也不抬。

我愣住了:”您、您也想过读书吗?”

姥姥铡刀一顿,眼神突然飘远:”那时候,我爹说女孩子读啥书,嫁人生孩子就得了。我哭了三天三夜,后来……”

她没往下说,只是铡刀切猪草的声音更响了。我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总是看不上我的老太太,可能也曾有过跟我一样的梦。

晚上,我趴在炕头写作业,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喊我:”小丫丫!”

是李老师。她偷偷塞给我一个信封:”县里奖学金,我给你领来了,别告诉你姥姥。”

我捏着信封,里面是两百块钱,比我在饭店洗半个月碗还多。

“老师……”

“倔种出好苗,记住了?”李老师拍拍我肩膀,消失在夜色里。

我把钱藏好,心里暖烘烘的,忽然觉得,或许这破村子里,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赔钱货。

04

“你咋就看不上我嘞?”

积攒了半个月的勇气,我终于在喂猪时问出了这句话。姥姥正在院子里晒玉米,闻言手一顿。

“啥玩意儿?”

“我问您,为啥就看不上我?”我声音大了些,”我考试年级第一,老师说我能考重点高中,我怎么就是赔钱货了?”

姥姥把玉米簸箕一甩:”你懂啥?丫头家家,读那么多书干啥?你娘当年就是念了高中,找了个无用的男人,这不还得靠我养活你?”

“我爹不是无用的人!”我急了,”他在城里打工,供我表哥上学!”

“你爹要是有用,为啥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姥姥语气像刀子,”林家三代单传,到你爹这断了根,你说他有啥用?”

我气得浑身发抖:”所以我就因为是女孩,就活该被看不起?”

“这世道就这样!女孩子吃亏的事多了!”姥姥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当年我要是能上学,能被迫嫁给你姥爷那种老光棍吗?”

我愣住了。姥姥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你姥爷比我大十岁,打我,骂我,我生了你妈和你舅后,他出去鬼混,最后喝死了!”姥姥眼圈红了,”这就是女人的命!我不为难你,是怕你走我的老路!”

我咬着嘴唇:”但这不是我就不能读书的理由。”

“倔死你得了!”姥姥转身回屋,”我活了七十多年,还不知道这世道?”

那天晚饭,我们坐在炕桌前,气氛僵到极点。姥姥给我盛了碗小米粥,我却一口没动。

“不吃拉倒,饿死算了!”姥姥放下碗。

“我考上重点高中,您能让我继续上学吗?”我直直地看着她。

“念那么多书,到头来还不是得嫁人?”

“我不嫁!我要靠自己!”

姥姥猛地一拍桌子:”放屁!你一个丫头片子,能顶天立地?笑死人了!”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掀翻了炕桌!碗碟哗啦啦砸了一地,粥汤溅了姥姥一身。

“我就是要顶天立地!我林桂秋,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丫头怎么就不能有出息!”

姥姥愣在那里,第一次,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05

十一月的东北,一场大雪突然降临。

那天我冒雪去镇上补习,晚上八点多才往回赶。雪越下越大,路几乎看不清了,冷风像刀子割在脸上。我走到村口那条河时,才发现木桥被雪覆盖,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桥,哪里是河。

“慢点走!前面冰不结实!”

远处有人喊,我循声望去,是村里的”二愣子”王大力。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平时不怎么说话,村里人都说他脑子缺根筋。

“大力哥,这雪太大了,看不清路!”我大声喊。

“别动!我来接你!”

王大力踩着厚雪向我走来,可就在他快到我面前时,我脚下的冰面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一瞬间,我整个人坠入冰冷的河水中。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把刀扎进我的身体,我拼命挣扎,手指在冰面上抓不住任何东西。意识逐渐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远去。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牢牢抓住了我。

“抓紧我!别松手!”

王大力趴在冰面上,冒着生命危险拽住了我。三下五除二,他把我拖上了岸,然后脱下自己的棉袄裹在我身上。

“大力哥……你……”我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别说话,我背你回去。”

一路上,他背着我跋涉在没膝的大雪中,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趴在他宽厚的背上,浑身发抖,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为啥救我……”我迷迷糊糊地问。

王大力沉默了一会儿,说:”村里人都说你是个倔丫头,不好嫁人。可我觉得,你比俺强多了。俺没念过书,可你不一样,你能活出个人样来。”

我没想到”二愣子”会说出这样的话,眼泪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感动的,湿透了他的衣襟。

到了家,姥姥看到我这样子,吓得魂都飞了:”桂秋!我的桂秋啊!”

她颤抖着接过我,第一次叫了我的大名,而不是”丫头”或”赔钱货”。那一刻,我看到了平生第一次,姥姥眼中的担忧和爱。

“谢谢你,大力啊!”姥姥对王大力说,”你快回去换件干衣裳,别冻着!”

王大力点点头,临走时对我说:”小丫丫,好好念书,别放弃。”

那一夜,姥姥守在我床前,不停地给我换热毛巾,嘴里念叨着:”傻丫头,倔丫头,吓死我了……”

我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听见姥姥说:”桂秋啊,你要是真想读书,姥姥拼了这条老命也供你……”

我不知道这是幻听还是真的,但那一刻,我感觉到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06

“小丫丫,听说你昨晚差点儿没命了?”大嘴婶探着头往我家院子里瞅。

我正在院子里晒被子,高烧刚退,人还有点虚。姥姥出去买药了,留我一个人在家。

“托您老人家的福,俺命硬着呢。”我没好气地说。

“嘿,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嘴婶撇撇嘴,”听说是王二愣子救了你?小心啊,他可是看上你了,据说想娶你呢!”

我手一抖,险些把被子掉地上:”胡说八道!”

“有啥胡说的?你这么大岁数,早该定亲了。我侄子今年二十一,在县里开拖拉机,要不我给你们说说?”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俺要上学,不嫁人!”

“哎呦喂,还上学呢!你就是个赔钱——”

“你再说一遍试试!”我抄起院子里的扫帚,指着大嘴婶,”你再说俺是赔钱货,信不信我这扫帚抽你!”

大嘴婶被我吓了一跳,摇摇晃晃往后退:”疯了!这丫头是疯了!跟她姥姥一个德行,都是些犟种!”

她走后,我靠在院墙上,突然觉得累极了。为什么我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被设定好了轨迹?为什么我必须嫁人,不能有自己的路?

下午,姥姥回来了,带着药和一本《高中升学指南》。

“这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镇上买的,五块钱。”姥姥别扭地把书塞给我,”你要真想考,就好好看看。”

我捧着书,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姥姥转身要走,我鼓起勇气问:”姥姥,您真愿意让我继续上学吗?”

姥姥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我年轻时候,也想过离开这个村子。可我没机会。如今想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啥也没留下……”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第一次看到了姥姥脆弱的一面。

晚饭后,我们坐在炕上,沉默地喝着稀粥。我不小心碰到了炕桌,引起了姥姥的注意。

“上回你掀的桌子,腿都断了。”姥姥说。

“对不起……”

姥姥放下碗,突然说:”桂秋,你爹妈明年能把你表哥送去哈尔滨上大学,可你……”

“我知道,没钱。”我低下头。

“不是没钱。”姥姥犹豫了一下,”是因为你爹觉得,女孩子不值得投资那么多。”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我心口。原来阻拦我的,不只是姥姥,还有我的亲生父亲。

我猛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跑到院子里去了。天空繁星点点,我仰头看着,眼泪不住地流。

过了一会儿,姥姥也出来了,手里拿着那个破旧的炕桌。

“烧了吧。”她把桌子放在地上。

“啊?”

“烧了它,从今以后,咱家不用这桌子了。”姥姥递给我一盒火柴,”这桌子是你姥爷当年打我时用的,我一直留着,像是留着那口气……”

我接过火柴,点燃了那张见证了几代人命运的破桌子。火光中,姥姥的脸上映着奇异的光彩。

“桂秋,你要是真想读书,姥姥有点积蓄。不多,够你读完高中。大学嘛,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我抱住姥姥,泣不成声:”姥姥……”

“别哭,倔丫头不是应该挺直腰杆吗?”姥姥拍拍我的背,”我们林家的女人,命苦,但骨头硬。你要是能靠自己走出去,就别回头。”

火光中,我看到了新的希望。

07

县里高中入学考试那天,我五点就起床了。姥姥给我煮了个鸡蛋,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

“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试。”她说话还是那么硬邦邦的,但我知道她是关心我。

村里人都知道我要去考高中了,有人嘲笑,有人不屑,也有人暗暗支持。李老师特意来送我,说我是她教过最有出息的学生。

考场上,我答题时手都在抖,但脑子格外清醒。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点煤油灯学到深夜,就为了这一天。

成绩出来那天,我被县重点高中录取了,而且获得了半额奖学金。我拿着录取通知书,一路小跑回家,想第一时间告诉姥姥。

可刚到村口,就见一群人围在我家门口。

“咋了这是?”我挤进人群,看见姥姥躺在院子里,脸色煞白。

“小丫丫,你姥姥摔了一跤,可能是中暑了。”王大力正在给姥姥扇风。

我扑到姥姥身边:”姥姥!姥姥!”

姥姥微微睁开眼:”考得咋样……”

“我考上了!还有奖学金!”我哭着说。

姥姥嘴角微微上扬:”就知道你能行……”

那天晚上,姥姥烧到三十九度,我和王大力把她送到县医院。医生说是积劳成疾,再加上年纪大了,需要好好休养。

病床前,姥姥拉着我的手:”桂秋,姥姥对不起你,这些年一直叫你赔钱货……”

“姥姥,别说了。”我泪流满面。

“不,我得说。”姥姥艰难地喘着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给你妈争口气,让她也嫁了个重男轻女的。现在,你是我们林家女人最后的希望了……”

我紧握姥姥粗糙的手:”姥姥,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姥姥在医院住了两周才出院。回家后,她变得话少了,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高中开学前一天,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准备去县城住校。姥姥坐在院子里,看着我忙前忙后。

“丫头,这是我攒的钱。”她递给我一个布袋,沉甸甸的,”够你一学期的生活费了。”

我不敢接:”姥姥,这是您的养老钱……”

“拿着!”姥姥硬塞给我,”我这辈子没出息,你可别学我。”

临走那天,全村人都来送我,连大嘴婶也来了,还带了两个鸡蛋说是给我补脑子。王大力骑着拖拉机,要送我去县城。

“丫头,好好念书,别想家。”姥姥站在村口,难得露出笑容,”等你考上大学,姥姥去看你。”

我点点头,眼泪模糊了视线。转身上了拖拉机,我回头看这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心中既有不舍,又有期待。

拖拉机启动了,村庄渐渐远去。王大力说:”小丫丫,我一直觉得你不一样,你是真的能飞出去的人。”

我望着前方的路,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我知道,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俺会回来的,俺会让所有人看看,丫头家也能顶天立地!”

08

三年后,我在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东山村。

那天,几乎全村人都来我家门口围观那个红彤彤的信封。姥姥颤抖着手拆开它,读着上面的字,泪水止不住地流。

“北京大学……中文系……林桂秋……”

村里人都惊呆了。大嘴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二舅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连一向爱教训我的叔伯们也都低下了头。

“俺就说小丫丫不一般!”王大力在人群中大声说,引来一片笑声。

我从县城赶回来,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姥姥坐在正中间,手里紧握着那封通知书,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姥姥!”我冲过去抱住她。

“丫头,你真的做到了!”姥姥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哽咽,”你比我强,比你妈强,比所有人都强!”

这些年,我在县高中拼命读书,假期打工挣生活费。姥姥的态度完全变了,她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就为了给我凑学费。村里人从嘲笑到惊讶,再到敬佩,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我爹妈从哈尔滨回来,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爹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闺女,爹错了。”

那个曾经觉得女孩不值得投资的男人,现在满脸愧疚地站在我面前。我没有责怪他,只是说:”爹,以后别再说女孩子不如男孩了。”

离开东山村的那天,全村人来送我。姥姥站在最前面,腰不再弯了,眼神坚定而自豪。

“桂秋,记住,你是我们林家的骄傲。”

我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看着这片黑土地,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这里永远是我的根。

坐上去北京的火车,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我掏出那本记分的小本子,已经写满了各种成绩和奋斗目标。在最后一页,我郑重地写下:

“我叫林桂秋,十九岁,从东北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女孩。我不是赔钱货,我是倔种,我要靠自己的双手,种出我的好苗。”

火车驶向远方,窗外是无限广阔的天空。我知道,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09

火车轰隆隆地驶进北京站的那一刻,我攥紧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背上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装着姥姥给我缝的棉袄和几本翻烂了的课本。

站台上人潮涌动,我一个东北丫头,穿着土得掉渣的绿棉袄,站在那儿愣是像个外星人。

周围的人操着各地方言,有人拖着大箱子,有人喊着接站的亲戚,而我,就这么孤零零地杵着,脑子里全是姥姥临走时那句:

“丫头,别给咱林家丢人。”

出了站,寒风夹着细雪扑面而来,北京的第一场雪比东北来得温柔,却也冷得刺骨。

我按照通知书上的地址,坐了俩小时公交车,又拖着冻僵的腿走了半小时,才找到北大校门。

那威严的牌匾上写着“北京大学”,我抬头看着,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地方,我十六岁时连想都不敢想,如今我真站在这儿了。

报到那天,宿舍里已经住了三个女孩。

一个是上海来的,叫徐佳怡,皮肤白得像瓷娃娃,说话轻声细语;一个是成都的,叫李梦,性格大大咧咧,进门就塞给我一包辣条;

还有一个是本地北京人,叫张雯,长得高挑,戴着眼镜,透着一股书卷气。

我一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把她们仨逗乐了。

“哎呀,林桂秋,你这东北味儿也太正了吧!”

李梦捂着嘴笑,“以后咱们寝室可热闹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收拾行李,手忙脚乱地把那件绿棉袄塞进柜子里,生怕她们觉得我土。

张雯看我这样,走过来帮我叠衣服,轻声说:

“别藏了,咱们这儿没人瞧不起谁。你能考进来,就是本事。”

这话让我心里一暖,但也藏着一丝不安。北大这地方,藏龙卧虎,我一个农村丫头,真能站稳脚跟吗?

开学第一周,课上的内容让我头晕脑胀。

中文系的教授讲起《红楼梦》,引经据典,我连“赋比兴”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只能拼命记笔记。

下了课,同学们讨论什么“存在主义”“后现代”,我一句都插不上嘴,只能抱着书回宿舍啃。

晚上熄灯后,我点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眼睛酸得要命,可不敢停下来。

“林桂秋,你咋这么拼啊?”有天晚上,李梦看我熬到凌晨还在背书,忍不住问。

“我怕跟不上。”我低声说,“我家那村子,丫头考上大学的就我一个。我要是混得不好,回去咋面对姥姥?”

李梦愣了愣,没再说话,转身给我泡了杯热水。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满屋子的陌生人,好像也没那么遥远。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慢慢适应了北大的节奏。

课余时间,我找了份兼职,在学校食堂刷盘子,一小时十块钱。赚来的钱,我一分不敢乱花,全攒着寄回村里给姥姥买药。

徐佳怡知道后,非要拉我去她家开的咖啡馆打工,说那儿工资高,还轻松。我谢了她,但没去——我不想欠人情,更不想让人觉得我靠别人爬上来。

十一月,北京下了场大雪,校园里银装素裹。

我裹着那件绿棉袄站在湖边,风吹得脸生疼,心里却热乎乎的。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林桂秋?”

我回头一看,是中文系的系主任王教授,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戴着厚厚的眼镜。

他手里拿着一叠作业,走过来递给我:“你写的这篇《论〈呐喊〉中的乡土气息》,很有意思。”

我愣住了。那篇作业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写的,用的是东北农村的视角去看鲁迅的文字,没想到会入他的眼。

“你是东北来的吧?”王教授笑眯眯地问,“文章里那股子倔劲儿,跟你人挺像。”

我脸一红,点点头:“老师,我就是想写点自己的东西。”

“好,保持这股劲儿。”他拍拍我肩膀,“下周有个文学研讨会,你来旁听吧。”

那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觉。

王教授的话像一团火,点燃了我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我掏出小本本,在上面写:“北大第一年,我要让自己的名字响起来。”

可现实总不让人顺心。研讨会那天,我穿着借来的黑色毛衣去了会场,满屋子都是西装革履的研究生和教授,我站在角落里,像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讨论到一半,一个研究生站起来点评我的文章,说:“这位同学的视角虽然新颖,但理论深度不够,乡土气息写得太粗糙,缺乏学术性。”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在我头上。我攥紧拳头,想反驳,却一句都说不出口——他说得没错,我确实没读过那些高深的理论书。散会后,我一个人走在雪地里,鞋子湿透了,心里全是挫败感。

回到宿舍,我趴在桌上哭了。徐佳怡她们围过来安慰我,可我摆摆手:“没事,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

“你不笨。”张雯推了推眼镜,“你才大一,能写出让教授注意的文章,已经很了不起了。谁不是一步步来的?”

我擦干眼泪,点点头。那晚,我重新翻开《呐喊》,一字一句地读下去。北大是我的新战场,我得自己扛起这片天。

雪停了,月光洒在窗台上。我裹着棉袄,写下:“倔种不怕摔,我摔倒了还能爬起来。”

10

大一下学期,我的生活渐渐上了轨道。课上我不敢懈怠,笔记记得密密麻麻;

课下我兼职、读书,忙得脚不沾地。寝室里,李梦老说我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可我乐在其中——每多学一点,我就离“赔钱货”那三个字远一点。

五月初,我收到一封从东山村寄来的信。信封皱巴巴的,上面是姥姥歪歪扭扭的字迹。我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几行字:

“桂秋,姥姥身体不好,摔了一跤,腿动不了了。你爹妈让我问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信纸在我手里抖个不停。我脑子里全是姥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想起她给我塞布袋时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我立刻请了假,买了张最便宜的硬座票,连夜赶回东北。

火车上,我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脑子里乱成一团。

姥姥七十多岁了,这些年为了供我读书,把攒了一辈子的钱都掏了出来。她摔跤那天,我在北京啃书,啥也不知道。我越想越愧疚,眼泪止不住地掉。

到村里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拖拉机的轰鸣声还没停,我就跳下来跑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姥姥躺在炕上,脸色蜡黄,腿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屋里一股中药味儿,呛得我鼻子发酸。

“姥姥!”我扑到炕边,眼泪哗哗往下掉。

“丫头,哭啥?”姥姥睁开眼,声音虚弱,“俺还没死呢。”

“您咋不早告诉我?”我抓着她的手,哽咽着问。

“告诉你干啥?你在北京念书,回来一趟多贵啊。”姥姥咳了两声,“俺这老骨头,死不了。”

我爹妈从外屋走进来,爹低着头不说话,妈叹了口气:“桂秋,你姥姥这回摔得不轻,医生说可能得做手术。

家里……没钱了。”

我愣住了。手术费少说几千块,家里哪还有余粮?我咬咬牙说:“我有奖学金,还有兼职的钱,我来想办法。”

“别!”姥姥突然激动起来,撑着身子坐起来,“你的钱是读书用的,俺不能拖你后腿!”

“姥姥,您别说了!”我急得声音都大了,“您不让我读书,我不也考上北大了吗?这次您得听我的!”

姥姥瞪了我一眼,喘着气躺回去,没再吭声。爹妈对视一眼,爹终于开口:“闺女,要不你别念了,回来帮家里……”

“爹!”我猛地站起来,“您又来了是不是?我说了,我要靠自己,您咋就不信我?”

爹被我吼得一愣,低下头不说话了。

屋里安静得只剩药罐子咕嘟咕嘟的声响。我转身跑出去,站在院子里喘粗气,眼泪憋不住地掉。

晚上,王大力来看我,带了点自家腌的咸菜。他说村里人都知道我考上北大,夸我有出息,可也有人说我“翅膀硬了,不顾家”。我苦笑一声:“大力哥,我要是顾不了姥姥,我还算人吗?”

“你别听他们瞎说。”王大力挠挠头,“你姥姥为你掏心掏肺,谁看不出来?你好好念书,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

我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第二天,我跑去镇上打电话给学校,问能不能提前支取下学期的奖学金。

辅导员说不行,但我可以申请助学金。我咬咬牙,填了申请表,又找了个暑假工,打算回北京后拼命干活凑钱。

回到村里,我陪了姥姥三天,每天给她熬药、擦身子。她话少了,但眼神总盯着我,像要把我刻进心里。

临走那天,她拉着我的手说:“桂秋,姥姥这辈子值了。你别管我,往前走,别回头。”

“姥姥,我会回来的。”我哭着说,“等我毕业,我带您去北京看天安门!”

姥姥笑了,笑得眼角全是皱纹:“好,俺等着。”

回北京的火车上,我攥着那封信,心里像扎了根刺。故乡是我的根,可这根上全是刺,每拔一下都疼得要命。我掏出小本本,写下:“姥姥的命,我得扛起来。北大不是终点,是我还债的开始。”

窗外,夜色深沉。我知道,前路还长,可我林桂秋,绝不会认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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